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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年，我在寓居上海时，曾与几位川渝籍朋友一起去一家小有名气的川菜馆就餐，当我翻开店里那烫金的菜谱时，一个土得掉渣的菜名──“连渣闹”径直撞入了我眼帘。“这可是咱们四川的‘原始’菜哦……”当那一钵青青白白、有点像水墨画的汤菜端上桌来时，一下就被我们“稀哩呼噜”地一扫而光，这当中既有都市人喜尝“鲜”的缘故，同时也是我们每个人内心深处的乡土情结使然。
说到连渣闹，这不禁翻开了我尘封的记忆──幼时家贫，我便经常吃这种用青菜“点”不滤渣的豆浆再杂烩成菜的连渣闹。几乎我每次端起那汤汤水水的“饭碗”时，父亲都会说：“这可是我们涪陵老家的吃法，既可当饭又可当菜，并且是一把豆子就能点一大锅！”我当时心里虽然不觉得这连渣闹有多美味，但每次看到父亲眼里透出的那份对自己家乡的眷恋神情时，都会大口大口地猛吃几筷子。
那时我还以为，连渣闹是涪陵老家的美食专利，直到我“上山下乡”去到大巴山腹地的南江县后，方知这连渣闹早已“闹”遍了全川。不过，大巴山的连渣闹比起我幼时吃到过的还要“绿色”，其中的窍门就在于，当地山民们在点制连渣闹时，全是用自己家做的酸菜去“点”，而不用去商店买回胆巴（即盐卤，又叫卤碱）或石膏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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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人是这样做酸菜的：把地里收回的青菜或萝卜缨淘洗净，先放到沸水锅里汆一下，然后装入一个盛有原汁酸水的大木桶里，静置三四天后，那菜便会自己酸得起涎，同时还会散发出一股特殊的清香，这“酸菜”也就做好了。在做连渣闹时，先将酸菜洗净了切细，另把用石磨推出来的连渣豆浆倒在锅里烧开，改小火细熬一会儿后，再将切好的酸菜均匀地撒在锅里，如此反复地撒几遍后（如酸菜用完了还不能凝结成团，那还可以直接往锅里倒点酸水），那连渣的豆浆就自行凝结成团了。等到上桌以后，加点油盐，撒点葱花和蒜末，便可吃了。由于连渣闹简便易做，并且省粮又省油，故那时在当地民间很常见。记得我刚下乡那阵，还嘲笑过山民是“酸菜命”──上好的青菜非得做成酸菜才肯往下咽。不出半年，我们这些从城里来的知青也学着当地人做酸菜和连渣闹了，因为我们也相信山民们常说那一句话：“大巴山区的水硬，一天不吃酸，两腿就打闪闪”。
也许是受当下返璞归真饮食风气的影响吧，我在他乡寓居数十载后回到重庆，竟然重操旧业在自己家里做起了酸菜和连渣闹。青菜还没出来时，就用雪菜代替；没有原汁酸水，就舀点泡菜水勾兑；天气太热，就把加了盖的酸菜瓶整个放进冰箱；没有石磨，那也就“与时俱进”地用豆浆机去打制连渣豆浆了……这以后，但凡有老友来访，吃饭时我都会在桌上摆出一盆乡土的“水墨画”，当菜也好，作汤也罢，怀旧也好，思“乡”也罢，反正每次都让到访的客人吃出了别样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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