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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米其林大厨学做菜  曾燕伶


对于厨艺爱好者乃至专业厨师来说,能将自己做的菜端上米其林餐厅的餐桌,无疑是一次难得的人生经历,而笔者在今年7月去泰国曼谷时,就有过一次变身为米其林大厨的体验。
学校刚一放暑假,我就想着要出去见识一些自己所学专业以外的东西。当我在网上搜索时,偶然发现了一所曼谷的短期厨艺学校,这就是被众多欧美人士推荐过的由“蓝象”烹饪集团创办的“蓝象烹饪学校”。在做了一番了解后我才搞清楚,该集团的业务以从事餐饮经营和传授泰国宫廷菜制作技艺为主,旗下的一家餐厅还曾经入选过《米其林指南》。冲着米其林餐厅的名头,来自世界各国的学艺者每天都有不少,不过半天的厨艺课向每位学员收取的学费折合人民币高达660元,这在5元即可享用一顿可口便餐的曼谷,称得上是奢侈消费了。
我在该校的网站上选好课程并提供了信用卡担保后,很快便收到了该校工作人员发来的邮件,对方告诉我已经确认了报名,另外还为我附上了学校所在地区的交通图。
我这次去泰国,把父母带去了,一家人顺便玩几天。在上课那天,我早早地就出门搭曼谷空中快铁前往蓝象餐厅。还没到站,我已经远远地望见了那幢有着百年历史的三层洋楼。走近这黄白相间的建筑我才知道,一楼是蓝象餐厅和酒吧,二楼和三楼才是蓝象烹饪学校。推门进去一看,室内以木质装潢为主,餐桌旁和墙角外都摆着鲜花,楼梯间则挂满了餐厅及主厨们所获得的荣誉证书,另外还有各国报刊对其所做的图文报道,以及各国政要、名人来此就餐时的照片。
工作人员引我进到休息室,很快又给我端来了泰式草药茶。这淡黄色的透明茶汤,入口略甜,同时还带着一股薄荷香味。任凭我百般询问,工作人员都只是顾左右而言他——不肯透露草药茶的配方。我们正谈笑时,另一位来自美国的学员曼松也到了。工作人员介绍情况时告诉我们,因为“蓝象”的课程是用英语传授,加上学费比较高,所以每次只招十人左右。随后她又说:“来我们这里的一般都是欧美学员,偶尔出现的亚洲面孔,也多来自香港、新加坡等经济发达地区,难得有像这次只有两名学生来上课的情况,其中的一位还是来自中国大陆!”

上午九点整,厨师玛莉雅领着我和曼松去了附近的一个早市。与中国的菜市场一样,曼谷的早市也分水果、蔬菜、生肉、鲜鱼、香料等不同的专门区域。不过我很快发现,这里听不到有商贩在吆喝,买主们也都是安静地挑选好东西后,按照插在摊位边纸板上标明的价格付款,我当时就没见到有讨价还价的情况。
玛莉雅在向我们逐一介绍了蔬果鱼肉后,又分别解释了它们可用于哪些菜肴的烹制。由于不少原料都是泰国独有的,所以我和曼松都不时地流露出疑惑的神情,而玛莉雅每拿起一样东西,都会先让我们仔细地闻或舔——以辨别其味道。尽管如此,我和曼松仍然是不得要领,在一番讨论后,最后还是要请玛莉雅来给我们讲解。市场的摊贩们虽然与我们语言不通,但也都乐意任由我们两个老外折腾,他们有的还让玛莉雅转告我们:“多尝一点,不收你们的钱”。我们进到了香料区,玛莉雅又开始辛苦地向我们讲解起各种香料的原生态都是什么样,应当用什么机器或工艺去加工;在加工成型后,又会是怎样的形状和味道。听到这里,我和曼松依旧是如坠五里雾中。我当时还忙着把自己见到的新奇香料全都记在了笔记本上,不过只能简短地注明,诸如“微辣的青色粉末”、“ 外观像胡椒”等字样。好在其中有的东西与我们中餐所用到香料类似,我才勉强能理解其调味的功用,而那位自诩西餐烹调大师的曼松,当时竟急得抓耳挠腮。
经历了早市的“下马威”,我和曼松都意识到此番“米其林大厨”的体验肯定不会轻松。
等我们回到学校的教室,看到课桌前已经排摆好了五份菜谱,原来,增加的三位是十多分钟前才临时起意报名的香港人莫太太一家三口。我们在和莫太太交流后才知道,她本来只是缠着从不下厨的韩国籍丈夫陪她来听课,可是她丈夫的英语不好,所以又把儿子带过来给他们当翻译。当我问起那位先前与她聊天的年轻人是谁时,莫太太才告诉我:“他就是马上要为我们授课的‘疯厨’。”
“疯厨”情绪饱满地走上讲台,他在跟我们打招呼后,先做起了自我介绍。原来,他毕业于曼谷的一所大学,主修食品营养与餐饮营销学,因为他平时喜用坚果入肴,故自取雅号“坚果大厨”,不过后来才知道,英语中用“坚果(nut)”一词来形容人时,含有“疯子”的意思,于是他索性将错就错,干脆对别人说“我是有点发疯的疯厨”。
我仔细打量着这位看上去不过才三十出头的年轻人,他完全没有想象中的厨师范儿,倒是很有担纲偶像剧男主角的潜质。这时,曼松低声告诉我,他曾经与来“蓝象”上课的学员网上有过交流,都说疯厨的授课技巧与烹饪水平在蓝象集团是公认的第一。听到这里,我只说了一句:“今天我们很幸运”。
待我们全部坐定后,疯厨才站到灶台前开始讲课。在他的头顶右侧上方有一面大镜子,角度刚好能方便我们看到疯厨的手上动作,而在他的左侧,一台宽屏高清电视正在实时地播放疯厨前方摄影机所拍到的内容,这样,你即便是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也能够看清授课者的一举一动。

我们要学的第一道菜是泰式鱼蛋糕,可疯厨先讲解的却是厨师们一般都秘而不宣的酱料作法。在介绍完以后,他才将一人份鱼蛋糕所需酱料的菜谱分发给我们,同时还附上了一份带有每种原料的彩色图片,并且还有泰语、英语和汉语相对照的《泰餐常用原料单》。我知道,这也是为了适应西方人的烹调习惯。我看到,这份菜谱的原料部分已标得很明确,如“20克豆角”、“1/4汤匙白胡椒粉”、“一片疯柑叶”等。虽然菜谱上已经写得很详细了,但疯厨还是一丝不苟地向我们展示每一种原料,同时还告诉我们回国后如果买不到这些原料,还可以用什么食材去代替,包括随着代替食材的不同,其具体的用量又该如何去增减,以及哪些原料是万万不可缺少的等。数日后,我在曼谷巧遇了一位以前也在“蓝象”学习过的德国人——古塔,她对我感慨道:“替代食材的选择,才是疯厨讲课中最有价值的部分。你想想看,只有我回到欧洲还能用有限的原料做出正宗的泰餐,那才称得上是不虚此行。”

疯厨讲得一口流利而标准的英语,他在演示酱料做法时,嘴巴也一直没闲着,不时地插科打诨不说,还任由我们随意走动、提问。由于我们几个学员各自的文化背景不同,故在课堂上问答的内容也显得千奇百怪:“切菜不是应该快一点吗?” “不,太快也不好,其实做菜的时候心态需要平和。我们有的厨师在工作时,也会学着去冥想,并调整自己的呼吸和行为。”“在搅拌鱼肉的时候,不是应该顺着一个方向来吗?我在家里做丸子的时候,都这样。”
“哦,这个不用那么讲究,怎么都可以,只要能把鱼肉和酱料和好就行。”……因为师生间时刻保持着互动,所以让原本有些担心无法跟上英文授课节奏的我,也轻松地记住了具体的烹饪手法和注意事项。
疯厨在演示完酱料和鱼蛋糕的做法后,又确认我们都听懂了,才递给我们每人一条围裙并把我们带入了隔壁的操作间。进去后才看到,这个操作间有一半被用作学生练习做菜,而另一半则留给餐厅作厨房。我们进去时,已经有几个厨师在做准备工作了。尽管泰餐也有不少菜肴需要下锅炒制,但这个操作间看上去却一尘不染,连厨房里的空气都没有混杂油烟和异味。
这时,我们每个学员的操作台前都摆上了制作鱼蛋糕所需要的原料:洗净的蔬菜已经放在不锈钢托盘内,鱼肉和调料已按量分别放到了玻璃碗里面,菜刀和砧板等厨具也都整齐摆在台上。而在我们每位学员的身边,分别站着一个泰国厨师作助手,他们除了会留意我们做菜时的手法和程序是否正确,还负责帮我们清理操作台——即使我们做菜时不小心溅出来几滴油,他们也会马上拿纸巾帮你擦拭干净——原来,这洁净的操作间是这样“炼出来”的。
被不熟悉的人盯着做菜,难免有一种身在考场的感受。在我刚开始动手时,也感觉很不适应——可是越怕出错却越发地慌乱,而那位以前从来都不下厨的韩国同学,更是搞得来一团糟。我见此居然很快镇定下来——还好,自己不是最差的学生。我渐渐稳住了阵脚,开始参照菜谱和之前的笔记去认真完成菜肴的制作。
我做完第一道菜刚放下手里的厨具,身边的助手就连忙上前来替我收拾清洗,这让我忽然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米其林大厨。等我再回到教室时,疯厨已将他做的鱼蛋糕分好让我们试吃。众人连呼美味,他听到后,竟故作神秘地说:“做一个好厨师的秘诀在于,每次做完菜以后,都应当先自己尝尝,只有确认好吃才端给客人,要是难吃的话,还得另外做一份出来。”
接近正午时,我们的课程已经过大 半,随后,我们便开始实践大虾炒米粉。如果说之前的两道菜还可以先慢慢备好菜,然后再入锅烹调,那么大虾炒米粉则需要一边翻炒、一边控制火候、一边按顺序加入不同的佐料。可后来的情况是,这道制法相对简单的菜肴,竟搞得我们都手忙脚乱。之前只接触过西餐的美国同学曼松,这时已经顾不上去分辨那些看起来都差不多的蔬菜和粉末,只见他不停地在问“现在该加什么”、“我现在可以加这个了吗”、“是这个没错吧?”而身材矮小的我,这时才感觉够不着似乎专为西方学员设计的灶台,虽然在努力地踮起脚尖,但也看不清锅里的翻炒之物,结果只好不停地劳烦助手在一旁指点。忙乱之余,自然是连连出错。当时助手还跟我打趣道:“没关系,每一位名厨都有自己的风格,这大概就是你的风格吧。”
等我们几个学员好不容易把菜炒出来后,再去看疯厨之前为我们所做的示范菜品,不说口味了,单是看卖相我们就差得远。
到了中午一点多钟时,伴随着最后一道菜——大虾茄子沙拉的完成,我们的“米其林大厨体验”也宣告结束。我那本记满了笔记的菜谱和做菜时用过的围腰,都成了我的纪念品。这时,一名工作人员进了教室,她把一叠纸交到了疯厨手上,再由疯厨逐一地分发给我们,啊!这竟是我们学完本次课程的结业证书,上面用英文写着:“兹证明某学员某年月日在曼谷蓝象烹饪学校成功完成了泰式宫廷菜课程的学习”,下边还附上了蓝象集团执行总裁斯特普女士的签名。
课程结束了,莫太太一家三口和曼松都到楼下的蓝象餐厅享用自己烹制的全部四道菜肴,毕竟坐在米其林餐厅吃自己亲手做出来的饭菜太难得!不过我没跟他们一起去,而是请工作人员将全部菜品替我打包后,直接带回了宾馆,因为我决定要和父母一起来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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