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立春节气,北方人家家吃饼,而北京人大都以肉同
食。熟肉买回来,一律切丝卷进薄饼当中,似乎要跟立秋贴
膘比高低,与其说是咬春,还不如算天热之前预行找补。
真正醒胃宽肠的还是素菜,诸如醋烹豆芽、菠菜粉丝、
春韭鸡蛋。讲究的人家,豆芽要去头尾,改名称为掐菜。春
韭非“野鸡脖”不能下锅。“野鸡脖”是老北京人对初春嫩
韭菜的一种别称,紫稍白根,扎成捆时看起来就像雉鸡项上
的翎毛,用油炒了,喷香。有它这一味,鸡蛋肉丝已属多
余。青韭菜洗了切成末,直接加盐拌了,就香油下锅烙饼
吃,无需再配其他菜了。
春天用来配饼的沟葱口味细密,绵柔而甜。沟葱,是栽
葱的一种术语。地里挖沟,将葱并排码齐,葱随长随培土,
秋季刨出来即成大葱。大葱经冬不怕冻,开春时老葱根旁发
出嫩芽,稍长即是黄芽葱。当季的还有小葱,好处在于辛和
鲜,辛味小有刺激,蘸酱吃或佐酒卷饼都可以。
旧时院子里有小菜圃,种花无益,便立起架子,上藤下 葱,春末夏初便结出茄子黄瓜了。北方当年多见的是船形和 球形两种茄子,后来看到南方有长得像丝瓜的长茄就很诧
异,再年长时见到了用来做青咖喱的泰国绿茄,更是一度无 话可说。茄子适宜炒、烧、蒸、炖和凉拌,春日初次分枝坐 果的叫门茄,一藤只结一个,二次分枝结出的两个叫对茄,
三次叫四门斗,四次是八面风,四次以后开始疯长,数不过 来就叫满天星。门茄光亮鲜嫩,个头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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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茄子不施农
药,从藤上摘下来就啃的事,不是没人干过。讲究的摘下来
洗净,切成小指粗细的条,加精盐、香油拌了,再点一滴
醋,就着春日和风慢慢品尝。生茄子不像熟的那么服帖,纤
维隐现且富有弹性,舌齿压下一头会被另一头打了上膛。若
是再加紫皮大蒜舂的蒜泥,那种辛辣就不是小葱可以相比的
了。吃下一筷就足以让人倒吸凉气,然后流着眼泪跳起来四
下找水,就井边吃茄子,这也是早年胡同里常提到的一个笑
话。
岸柳发芽的时候,沿河掐几把,拿回家洗净下锅焯了,
然后切碎拌进豆腐里边,撮点盐,图个苦香,吃进肚可以稍
微振作精神。把柳芽放开水锅里焯过后,再用凉水拔过,撒
盐,淋香油和米醋,最后加蒜泥一起拌匀,这是早春清鲜的
意味。柳芽属寒凉,按传统说法,吃了不生火疔。
早春的蒲公英长得快,匍匐茎,有黄紫两种花。这是纯
野菜,花茎嫩得一捻就能变成泥。蒲公英可以洗了蘸酱生
吃,早年蘸酱的苦味菜只有莴笋叶和蒲公英两种,莴笋叶苦
味浅,齿感麻酥,很利口。蒲公英则是一种野苦,苦味不
重,但是毫无头绪,稍嚼就满口流窜。蒲公英也可以放开水
锅里先焯过,再加盐、醋、蒜泥和香油拌食,不过这样的吃
法会破坏其本来的味道。
香椿刚上市的时候特贵,它主发散,清热祛毒。上品香
椿是“灯笼芽”,即顶茬的丛芽,紫翠相间,切碎了撒盐拌
成芽菜状,吃面时用开水一沏,再倒进碗里,特鲜。时间稍
晚的香椿,紫色渐渐转绿,而这时切碎了与柴鸡蛋混匀,入
锅摊成黄菜,或者直接裹面糊油炸成香椿鱼。这两道菜都是
明黄中透着青色,诸味层次交杂,却又互不遮挡。
这样的一个春天,有无肉味已无妨,因为有了这些素食
也一样能吃过去。
(编辑:王诗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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